魄魄云釀

「你好你好,請多多指教」
「我一把就抱住了她,說這是我的無價之寶。」

【魄魄】千寻(四)术师鬼×灵兽白


架空修仙设定/OOC预警/勿KY勿上升蒸煮/明侦部分角色串场。

@鹿濑ii 大大 联文

        

【前篇指路】

(一)  

千寻(二)  

(三) 


--

副标:月出

       

6.

那天夜里,吴映洁莫名的辗转反侧,脑中转着甄这个姓氏,想着那个方才在她手里七孔流血的敌人手下,睁着眼的模样。

       

怎么也睡不着的她,裹着个小毛毯,缩着身子,打算走到厨房弄杯热牛奶。

       

转开房门,她下意识的探头。瞥见白敬亭还穿着她买给他的那套衣服,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吴映洁心里居然隐约有股踏实感。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即使今天的杀戮如此真实,溢出的鲜血甚至沾染了她的双手,她仍强装不惧怕。

       

夜深人静,重新回忆起有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那股沉甸甸的感觉还是压在心上,挥散不去。

       

当时,她放开了右手,任温热的尸体滑落脚边,白敬亭近身,替她从脚边踢开,接着单手一扬,那遍地狼籍便已清场。

       

包括那刺鼻的血腥。

       

他从外套内抽出一条纯白的帕子,拉过她的指掌,细细的擦去那刺目的几点深红与灰黑粉尘。

       

白敬亭只是低低缓缓的说了一句。

              

“没事儿了”

语气宠溺安抚,如同哄着自己刚摔跤,吓得发愣的孩子。

              

--

       

“是安全感吗?”

       

回想起傍晚时的画面,回家路上,树稀影斜,阴暗潮湿的街道,他的大手包着她的。吴映洁依稀记得,上一次被人牵手,还是幼年来到何家,初遇何炅的时候。

       

当年,她以吴家遗孤之姿入住那里,也没少过谁的闲话跟白眼,可她的何把拔,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握住她的手,轻轻哄着,说着各种安定人心的话,让她好生住下,把这座陌生的大房子当自己家。

       

也是自那时开始,她又重新拥有了一个家,吴映洁不再喊他何老师,两人开始以父女相称。

       

她问问自己,这是一样的感受吗?

              

面对一个初见不到72小时的人,自己却有这种感受,仿佛太不正常了,她摇了摇头,想驱散此刻心中的混乱。

              

“睡不着?”

白敬亭从她开门那刻,便睁了眼,看着缩在房门缝呆站着,又猛力摇头的小身影,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嗯…嗯!”

突然回过神来的她,从摇头变成大力点头。

              

“被方才的事吓着了?”

他视线不自觉地从脸移到了小毛毯所没遮到的白皙双腿,然后眼神一黯,不作声色地探回她的眼底。

       

“没有!只是…只是突然睡不着,出来倒杯热牛奶而已。”

其实,吴映洁心事也算被说中一半,平时的练习多是面对幻影,来到中国之后几次的攻势也都是幻兽,具体的活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确实是头一遭。多年来梦里不断反覆重现的父母死状,好像又重新唤起。

       

“嗯”

白敬亭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做质疑。

              

“你要不要也喝一杯?”

见对方像是信了自己,她松了一口气,整个语气也和缓许多。

       

“好,谢谢你,鬼鬼”

白敬亭难得温柔的勾起嘴角,月光映照下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神采,差点摄了她的魂魄。

       

她意识到自己心底的异样,旋即转身进厨房,趁着站在微波炉前的空档,轻抚自己躁动不安的胸口。

       

吴映洁走到沙发边坐下,将热牛奶放到他眼前,她忆起这两日,化作人形的白敬亭似乎没有怎么进食,便好奇的询问。

       

“你都不用吃饭的吗?”

              

“可以不吃”

他语气淡然,如同既往。

       

“那多可惜啊,这世界上好吃的东西那么多,能好好吃一顿饭多幸福。”

她说着说着,便回想起那大房子里的黄大厨黄叔,煮得一手好菜,油焖鸡,糖醋排骨,油闷笋,蒸黄鱼,清炒豆苗,还有她心心念念的炸酱面,那口感跟气味一时之间浮现脑海,馋的她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几千年,自己一个人吃饭,多好吃,又幸福吗?”

他对于她沉溺于美食想象的状态不做反应,只是轻轻寥寥地说着,旁人所无法想象的万年孤寂。

       

“啊,抱歉....那…你的家人呢?”

吴映洁意识到这个贸然的问句有些不妥,自己虽然没有父母家人,大房子里每次吃饭时一团人吵吵闹闹的样子,可多年下来,鲜少让她有那种孤单的感觉。

       

“他们都死了,即使修炼成人形,也很难活到现在。”

不带情绪的话语描述,几乎让吴映洁以为他说的是别人的家人。她才听明白,他也是一个人在这世上时,忍不住多了怜悯与好感。

       

“没事的,以后我可以陪你吃。”

突如其来的冒出一句,连她自己也吓一跳。

       

“是么?”

白敬亭眯起眼睛,看向她,眼底摸不清情绪。

       

“嗯…嗯,毕竟我们之后就是伙伴了嘛!…咦?那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啊?”

吴映洁被他看得耳尖发红,才惊觉自己似乎说了什么吓人的承诺,可又不知该如何做反应,匆忙粗糙的转移话题。

       

“这就说来话长了”

白敬亭淡淡的说着,看向窗外的月光,几乎听不清的低沉嗓音里面,竟有着难以遮掩的失落与惆怅。

       

       

沉默良久。

       

              

“你之前说,想亲自打败姓甄的?”

那侧脸冷冽的男子话锋一转,忽然问了这句。

       

“是!我必须要为我的家人报仇…”

吴映洁将已凉的半杯牛奶放在桌边,玻璃杯底与桌子敲出巨大声响,小小的手掌在膝盖上紧握成拳,颤抖着像是握住一团烫人火焰。

       

“你已经见识过他的实力,此刻的你,并不是他的对手。”

白敬亭竟可能讲的平淡,可字字句句,是现实,也是利刃,他虽无意打击,听在吴映洁耳里,仍重重的敲击她的心脏。

       

“我很清楚…,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想一试。”

她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快镶进掌心,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那背在肩上已经太久太久的担子,如今才有卸下的机会,她是怎么样都不会放弃的。

       

“…当初的我,没想让你再走上这一条路,可命运半点不由人。”

白敬亭的嘴角勾起僵在一半,那沧桑的笑容,仿佛连半丝无奈的位置都不给。

       

“什么意思?这跟你说早就认识我,是同一件事吗?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月儿东升,那皎洁余光顺着白纱窗帘不及的边角,透进屋内,吴映洁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越来越揪,沉沉的窒息感从胸口蔓延的整个颈椎,背部发麻的感觉像是暗示着什么。

       

“我不舍,你再经历一次那些痛苦。”

白敬亭忍不住转头,盯着那看了几世的面容,千年又千年,一样灵巧的双眸,傲气不驯的鼻尖,稚气未脱双颊与令人思念的朱唇。

       

轮回过后,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不舍她犯险。

       

“可是我愿意啊!”

那灵动的眼神紧盯,她的双手也顺势抓住他结实的背膀,焦急又恳求,即使她心里并不清楚实际上要付出多少代价。

       

仔细一想,

又有什么代价比灭门独活更大?

       

她不知道。

       

              

“罢了,如果这是逃不开的劫,即使逆天,我也会陪你度过。”

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与外头呼啸而过的车声形成强烈对比。

       

“究竟我可以怎么做?”

她紧抓着他,像是溺水人眼中的浮木,语调中有着颤抖跟刻意压抑的哽咽。

       

“我千年来,一直守护着一样属于你的东西,看来是时候要物归原主。但如今你是凡人之身,需有人助你炼化此物,方可为你所用。”

白敬亭伸出了手,掌心向上,微微使劲,便有一团红蓝相间的火焰窜出,火焰中,是一颗晶莹剔透,自带幽光的浑圆珠子。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生灵内丹?”

吴映洁回想起过去在典籍里所读到的内容,就连何把拔都说从未见过此物,她惊讶的瞪大双眼。

       

“是,而这,是属于你的。”

白敬亭反手,那一团光芒便消失在他的手里。

       

“你说,这是属于我的,可我是凡人之身所以还不能用。你的意思是,我曾经不是凡人?!”

女孩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大秘密,话尾语音上扬,激动得不能自己。

       

“嗯”

他轻轻点点头。

       

“天啊...我需要冷静一下。”

吴映洁站起身,在屋里游走,一边思考着。

他这才执起女孩给他的牛奶,不疾不徐地喝着。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珠子属于我,还有过去那些你知道,我却忘了的事吗?”

       

她踱步许久,咬了咬牙,走回他面前,一字一句坚定地说出口。

       

吴映洁知道,打从她跟何把拔提出自己要为家人报仇的那一天,她就舍弃了一般女孩所该有的生活,她勤奋练功,读古书典籍,练习咒术,学习武功,曾经她以为,她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直到复仇成功那天,或许自己又可以回到学校,扎个简单的马尾,开开心心的跟其他女同学一起漫步在大学校园,期待一场浪漫的校园恋情。

       

一夜之间,自己竟成了一个有修练数千年内丹的人,曾经对于平凡生活抱持着美好想像,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我帮你炼化此物,你想知道的,过程中自然就会知道。”

白敬亭站起身,跟她面对面,想看清她眼中的决心。

       

“好!”

她抿着唇,应了一声,果断决绝。

       

--

翌日。

       

炙热的阳光从客厅窗台照进,洒落在熟睡的两人脸庞。

       

白敬亭拥着满头大汗的吴映洁,两人靠在沙发上,睡得很沉,精致清秀的两张脸庞,仿佛天使跌落人间。

       

他抢先她一步醒来,伸手为她抹去额上的汗珠,看着那潮红脸颊,虽然明知这样的辛苦是必须的,可仍有些心疼。

       

白敬亭摊开手心,凝气施法,一股寒气聚于掌心,缓缓地朝女孩发热的身躯传送,他这件事,几乎做了一整夜。

       

              

前一夜,

       

白敬亭答应协助吴映洁炼化属于她的灵丹,因此便要先为她打开任督二脉,同时为她注入自己的百年修为。寻常凡人光是要打通经脉,都需要耗时费工,更何况要接受灵兽的修为,这当中的痛苦,并非一般人能想像。

       

吴映洁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承受着,身体逐渐发烫,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可以感觉到身体中有些什么在乱窜,疼痛,撕心裂肺,而有时似蚂蚁啃咬,有时又像是雷击灼伤,她吃痛的闷哼,就怕一个提不上气,就要魂归西天。

       

白敬亭见女孩已到了极限,伸回了手。

       

瞬间,女孩双腿一软,倒进了自已的怀里,如烧红了的铁块,炙热烫手,他施了降温咒,可灵丹与修为仍在女孩身体里躁动着,失去神智的她,口中尽是呜噎与呢喃。

       

吴映洁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仿佛不是自己,又好像就是自己。

       

              

7.

八千多年前,昆仑山。

       

昆仑山位于人仙两界的交界处,绵延不绝的山峰棱界,闪烁着浅红的微光。

               

满天祥云遍布,鸟鸣蝉声,微风轻拂,桃林摇曳,一片和谐之景。

        

这是多少求道之人所求而不可得的修道仙境,有仙界的空灵祥瑞,无数仙气充满,有益修练得道,一日千里,静谧安适,同时又靠近丰富有趣的人界。

        

有个叫鬼鬼的青衣女孩,正对着一只白兔说话。

        

“白白~我们来练习法术吧! ”

        

彼时他还没有姓名,鬼鬼口中的白白叫的便是他——一只白兔。

        

他是她偷回来的,又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她救回来的。

        

鬼鬼噙着笑望他。说来也怪,平时总是甜美可人的女孩,每当出现这种带有深意的笑容时,便会变得令人特别害怕。

        

当然,如若一个人在捣蛋之前次次都会露出同一个笑容,旁人看了也会觉得害怕的。

        

尽管白敬亭已经修练九百余年,可在体验过几次鬼鬼千奇百怪的用咒方式后,他开始觉得自己这几百年修练以来所遭遇的一切,根本就微不足道。

        

“……”

白兔模样的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垂下双耳。她竟像是能通达自己心意一般,皱了皱眉。

        

“白白不喜欢陪我练法术吗?呜呜,那我该找谁陪我?”

鬼师妹将白兔抱在自己胸前,语气中带着哭腔,悲怆得仿佛是要生离死别。

        

 “……”

虽然化作一只白兔,可毕竟白敬亭首先还是个雄性生物。对于鬼鬼总老爱把他往胸前抱的举动,说实话,他是挺害羞的。而且越是挣扎,就越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少女胸前的柔软。因此他只好乖乖地待着,为了冷静下来,强迫自己专注于女孩的心跳声。

        

仔细一想,虽然他被鬼鬼的法术整过很多次,但总归来说,她还是会拿捏分寸,很少会真的伤害到他。只不过确实也发生过一次差点烧着他尾巴的窘况。

        

那次之后她很自责,足足有一个多月没有以他修习法术,每天都将他揣在怀里呵着护着,给他灌输比以往更多不知几倍的灵力。

        

白敬亭其实宁可她别那么自责。毕竟比起被灼烧的痛,他觉得这种毫无距离的亲昵感更令人不知所措。

        

也因此,再后来鬼鬼将他抓去做各种法术练习时,他便识相地配合了。

        

只是又遇到如此这般的笑容,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能猜到,这个女孩肯定又想了什么自以为聪明的法术组合,并且为此洋洋得意。

        

前一次这个笑容出现,便是以他的尾巴着火做结。

        

如今,他虽然抗拒,可终究还是低头妥协。

他对她,总是没辙。

         

“白白!我们去庭院练习吧,不然万一屋子烧了,师父可会罚我的。”

鬼鬼轻松的捞起白兔,三两步就到了庭院。

        

“……”

看吧,果然又是要放火烧什么了。白敬亭心想。

这次可别再让自己着火了才好。否则,鬼鬼就有烤兔肉可吃了。

        

“白白!看好了唷!”

鬼鬼转了一圈,法术便从指尖窜出。

        

他就像是能知晓那女孩心意一般,她心中始終带着股淡淡的悲伤,可每当与白兔在一起,那无以名状的情緒,就能随风消散,还多了安稳的感受。

        

--

        

画面一转,吴映洁手中的白兔不见了踪影,感觉时光之河在自己的身边逆流,无数的画面快转奔流而过。

她伸手拦住了,那段两人相遇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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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月落,星辰轉移。

        

白敬亭持续地施法,给怀中的女孩降温,他心里明白,如果没有意外,女孩很快地就会想起当初他们相遇时所经历的一切,恩恩怨怨,是非起落,都会逐渐地清晰起来。

        

她会怎么看他呢?

还是当年那只小兔子?又或者是能另眼相待,他不确定。

        

        

他们相遇的画面,几千年来,他从未忘记。

        

                 

每当寂寞地在森林中独自抬头望月时,月亮的皎洁上都会映着她的容颜,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撒娇,她的生气,她的泪水。

        

修练幻化中感到疼痛的时刻,他想念的是她温暖轻柔的触摸,她给自己灌输灵力的专注。

        

在人群中的千百张面孔中,遍寻她不得时,他都能够反覆的从自己的脑海里,挖掘出每一个相处的细节,她的指尖,她的眼角,她的笑声,她红通的脸蛋,她的温柔,衣角的摆动,还有怀里的香气。

         

--

        

鬼鬼是昆仑山出了名古灵精怪的小师妹,仗着大师兄甄季墨的宠爱,虽然是性格单纯可爱,但也因为年纪还小,行事冲动,经常在修仙界与人界到处调皮惹事。她口头上总是说自己行侠仗义,可却经常闹得乱七八糟,最后都是靠甄师兄的帮忙才解决,很多师父要降下的处罚,他也一手挡了下来。

         

白敬亭就是她在这个情境下救回来的。

         

 

人界实在是比昆仑山好玩太多了。

        

但昆仑山的大师兄甄季墨,怕鬼鬼在人界惹祸,已经下令禁止她再下山。

        毕竟,她上次下山时,为了举发当朝丞相的贪腐,不经考虑的就念咒施法,烧了宰相府,引起混乱,造成两界极大的惊扰。

人称昆仑小机灵的鬼鬼并不那么好对付。她当然不可能轻易妥协,贪玩的心无法可挡,尤其是人界还有热闹的市集。

 

这天是人类的乞巧节,鬼鬼在昆仑已经期盼好久,原想光明正大的下山,但碍于师兄的禁令,守门的侍卫也不敢放行。

        

“鬼师妹,你就去求求甄师兄,他那么宠你,你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如果他同意,我俩也不用在这里阻挠你啊,你就好心好心放过我们吧。”

两个穿着藏青道袍的侍卫,原本理应一脸威严的手在气派的大门口,但此刻在鬼师妹面前,两人却皱着脸,毕恭毕敬地鞠躬哈腰,苦苦劝阻。

         

论武力,他们是打不过鬼师妹,一旦她动手,给师父知道了,肯定不只是惩罚不准下山而已;但倘若他们主动放行,给平时对其他师兄都相当冷酷严格的甄师兄知道了,这两人更不敢想像自己之后的命运。

        

“哼 。”鬼师妹不悦地转头。

曾几何时,自己连下山都要受到这小小的侍卫所管?

        

一气之下,她决定从旁翻墙出去。

        

若不是昆仑山上有仙术屏障,任何逃离这里或是闯入的法术都会受到反噬,她早就施法下山了,还等什么?

 

鬼师妹默默地看着四周,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下,确认那两个侍卫已经没有在注意自己了,她才缓缓地往一旁树丛的方向走去。

 

前庭中青枝绿叶,万顷苍翠。她越过石子铺成的走道与树丛,靠近那高耸白墙的墙边,正要踩着旁边的矮树丛爬上,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鬼萌蘖,你在做什么?”

甄季墨手上拿着把黑扇,立在不远处。他的站姿挺拔如松,有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不同于一般修道者穿的藏青长袍,他身上的衣领跟袖口皆以金丝刺绣在赤红的镶边上。他缓缓摇动扇子,往鬼鬼所在的方向走来,锐利的单眼皮中有着警戒的意味。

        

“师兄~”

鬼鬼立刻跳下树丛,软言软语地凑到甄季墨的面前,拉着他袖口,亲昵地叫唤。

        

“又想下山?还嫌禁足这个惩罚不够重是吗?还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越大越不懂事了?”

甄季墨皱着眉,语气有些生硬。他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叹了口气。

        

他看着这装出一脸无辜的青衣少女,不自觉叹气,想起这几年来她闯出来大大小小的祸,给自己惹出的麻烦,还有无尽头疼的时刻,他就有些怀疑起自己当年,将她抱回昆仑山养育的决定。

        

“当然不是啦~我只是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嘛,师兄耳提面命那么多次,我怎么敢抗命呢?况且我最怕痛了,也最怕处罚了,我绝不可能想下山,不可能的! ”

鬼鬼一开始先是装傻,接着卖乖,最后则是泪眼汪汪的说自己多害怕处罚。说着说着,眼眶湿润得像是随时能够落下两行清泪。

        

“萌蘖,师傅闭关前卜了一卦,说三界之间将有大劫,让你在昆仑山好生待着,免得卷进风波。”

他站定身子,用扇子轻敲鬼萌蘖的头。

        

甄季墨在仙界长大,因非仙人身分,从小备受欺凌,自从到了昆仑,机遇之下捡回了鬼师妹,年幼可爱的她,就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由他一手带大。

        

当初鬼鬼的这名字,也是他给取的。萌蘖,意喻新芽初长,那也正是他俩第一次相遇时她的模样:闭着眼,缩着身子,躺在树洞中。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如初见时,一样单纯美好。

        

“ 师兄……我明白了。”

鬼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展现满脸真诚地看向他。

        

“萌蘖,答应我,别乱跑,好吗?晚点我让膳房给你弄点好吃的。”

成谜的身世,童年的阴影,还有与生俱来的猜疑心,让甄季墨在旁人面前总有股淡淡的疏离感,而他们也识相的敬而远之。

唯独这个自己捡回来的师妹,从小就对自己全然信任,融化了自己全部的防备,因此尽管她调皮捣蛋,但也算是他唯一愿意与之亲近的人了。

        

“ 师兄……谢谢你!”

一听到有吃的,鬼鬼马上又勾着甄季墨的手,大声道谢,嘴角满是微笑。

甄季墨看到她的反应,才放心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一幕,被远处大门口的守卫尽收眼底。可惜,他们只听见鬼师妹最后一句道谢的声音。

        

因此,当鬼鬼假传圣旨,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出去时,没有人发现异样。

 

--

        

乞巧节的街市,从白天开始就热闹非凡,许多西域外邦的商人也趁这个时候出来摆摊卖货。稀奇古怪的商品琳琅满目,让鬼鬼看得目不暇给。

        

见那晶莹剔透糖衣包裹的红山楂,鬼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从手中变出甄季墨过去给她的钱袋,从中拿出两个铜钱,蹦蹦跳跳地跑到糖葫芦的摊位前买了一串,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又一口。

         

香甜可口的糖葫芦才吃到一半,一阵洪亮的叫卖声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卖活兔子,宰了作兔披肩也行,冬暖防寒!”

发出叫卖声的小贩的摊位前,摆放几只刚宰杀的野鹿,还有已经割下的熊皮与紫貂。不过,最吸引鬼鬼注意的,还属那竹编笼子里受伤受困的白兔。

        

说是兔子,其实也不真是,修练仙术多年,鬼鬼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法术幻化而成的兔形,可具体是什么化的,她却一时看不出,同时心里嘀咕着:这家伙都能幻化了,怎么还会被猎人误伤捕获?

        

一时怜悯之心发作,鬼鬼随手拔了几片树叶,趁着猎人不注意,悄悄捏起诀,施了移形换物之法,将树叶与笼中的白兔交换。

 

她拉开外衣衣襟,将白兔揣进怀里,拿着糖葫芦快步离开。

        

走到街市的尽头,鬼鬼拉开衣襟将白兔捧出,发现他满身是血,疑似是中了猎人的陷阱,奄奄一息,几乎感受不到他身体的起伏。

        

她心头一热,急着救命,连糖葫芦都不要了,赶紧捏了个风诀。

        

不消半刻钟,她便重新出现在刚刚那两个侍卫面前,惊得他们揉了揉眼睛。这平时不到天黑根本不回家的鬼师妹,今日居然只下山几个时辰便回来了,两人简直不可置信。

白兔还揣在怀里。她一手压着胸口,就怕速度太快,伤了他。

        

她急忙回到自己的屋内,推开木门,拿了一条白布,铺在桌上,又取了一条棉布沾湿了水,轻轻地擦拭染满鲜血的毛皮,擦去泥土污渍,也翻找着伤口位置。

        

鬼鬼用指尖轻探白兔的鼻息。幸好,虽然微弱,但也还没到无力回天的地步。

 

她口诵咒文,手比剑指,施了个气疗之术,指向白兔身上的出血处。随着喃喃的咒语,还有手指的比划,一股浅白的光芒微微发热,向那伤口聚齐。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已然愈合,可白兔看起来还是了无生气。

鬼鬼心有不忍,咬了咬下唇,思索片刻,决心要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他。

 

师傅跟甄季墨都曾耳提面命的交代过,平时持咒济世可以,但灵力修行不易,不可轻易渡人,否则容易损及自身修为。

 

“……反正你也不是人,没关系的吧?”        

鬼鬼屏气凝神,调息纳劲,然后伸出右手掌心,靠近白兔的心脏部位,缓缓地将灵力输出。

        

那白兔接收到了灵力,一股暖流窜心。

        

他逐渐恢复心跳,睁开眼,对上了鬼鬼的眼眸。

        

“你好啊,小兔子。以后就叫你白白可好?”

香汗淋漓的鬼鬼,见白兔稍有恢复,知是灵力起效,格外开心。

         

“……”

白兔虚弱的睁眼,看向那红着脸颊的女孩,巧笑倩兮,不觉自心神一震,心跳又变快了些。

        

从此,一眼万年。

        

--                

十六个月后,昆仑山。

        

窗外白雪刚歇,风声却依旧呼啸不停。

        

屋檐下一只仙鹤,用尖喙整理自己的羽翼,眼神锐利,远方的云彩异动,祂像是明了了什么,霎那之间,振翅远去。

        

灵力燃烧的暖炉散发着热气,屋内穿着水青纱衣的女孩刚给白兔输完灵力,正温柔地抚摸在桌上安静趴伏的他,他眯着眼,享受其中。

        

过了一会儿,鬼鬼打开一旁镶金边的桐木盒,从中取出一块飘散桂花香气的糕点。洁白修长的玉指轻压,糕点碎成好几个小块。

她将捏碎了的桂花糕放在手心,递到白兔的眼前。

        

“喏,白白,这给你吃。”

白兔睁眼,用发红的眼珠子看了看,停顿几秒,然后低头埋进女孩的白嫩掌心。

        

“哈哈哈好痒唷,你轻点。”

女孩笑得身体前后颤动,而白兔却如无事一般继续进食。

        

“幸好你不是真的白兔,不然这御仙坊的桂花糕你可吃不得,只能吃些干草度日了。”

白兔从女孩手中抬头望她,眼神似有深意。他的身下是鬼鬼用上等的棉布与棉花手工缝制成软垫。这软垫枕边与木桌上各放一个,让他能够躺在上面休息。

        

“很舒适对吧,白白。想当初我可是缝了很久呢!修仙那么多年,连给甄师兄缝个荷包我都懒,居然一口气就给你做了两个,你看我多疼你。 ”

女孩灿笑如阳光,如果时光能择一刻停伫,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时候。

        

        

8.

        

平静的日子终有到头日,即便是数百年的光阴,亦是转瞬即逝。

        

那日女孩泫然欲泣,将自身灵丹一分为二,

 

                

“既然你我心灵相通,不如你化做人形伴我余生可好?”

然后她泪中带笑,将半颗灵丹喂白兔吃下。

        

“好。”

虽然他不能言语,可对她,早已没有什么不能应诺。

        

须臾之间,服下灵丹的白兔原本洁白的皮毛上渗出灵光,彩波微动,仿佛有些什么神奇的是情治在变化着,他紧闭双眼,身躯看起来有些僵硬。

        

“白白,你就快要能够化成人形了,不知道你化做人形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啊? ”

她紧紧将他抱进怀里,习以为常的用自身的灵力,为他化解炼化灵丹过程中会有的各种痛苦。

                

“等你有人形之后,就需要一个名字了,我帮你取个名字好吗?”

得不到他的应答,女孩自顾自地说着。

        

“既然已经叫你白白那么久了,那么你便姓白吧。”

当说完之后,她可以感觉到白兔在自己怀中抬头仰望。

                

“名字嘛……”

        

“就叫你白敬亭吧! ”

 女孩对着他笑,像重新拥有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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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

        

经过一夜,白敬亭可以感觉怀中的女孩已经舒缓了许多,脸色恢复寻常,看来她已经暂时适应体内的灵丹跟修为。

                

 “你可知,白敬亭这名字是你给我的。”

                

对着仍双眼紧闭的女孩,回想当时,他没想到的是,这女孩救了自己的命,还给了姓名。

        

自此,余下的千万年光阴,这个名字只为寻她而存在。

苦乐喜悲,皆只因一人起灭。

         

短时间消耗过多灵力的疲倦,也让他眼皮沉重。

        

他单手轻抬,又结了一个结界,然後继续拥着她,就怕一个松手,又遗失千年。

        

片刻,两股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厅里共鸣,是安心的象征,也代表了三人曾经分岔走远的生命线,又重新开启交会。

 



下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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