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魄云釀

「你好你好,請多多指教」
「我一把就抱住了她,說這是我的無價之寶。」

【魄魄】我的相亲对象昨天逮捕了我6 - 情人节特别加长版

高冷禁欲白警官×机灵调皮鬼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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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你最好了」

      

吴映洁半真半假的娇喊,白敬亭正冷静下来的脑袋又被她这句撒娇攻击软软的踩了一下心口,差点表情失守。

      

接下来女孩脸上依然挂着甜笑,但一秒也没耽搁的从随身包里掏出厚厚的笔记本,嘴上大声嚷嚷的是「我们来看看晚上要吃什么唷~」可实际上摊开笔记,一行一行密密麻麻写着的,全是关于这次绑架案的案情。

      

尽管肩膀上靠着一颗躁动的小粉毛球很难专注,但看着案件细节,他心跳也慢慢跟着平缓下来,为了不引起外头不知道多少绑匪同伙的注意,两人连说话都得凑近耳边说,女孩一心只想着破案,目光专注,没太大心情起伏。而白敬亭,虽然很奋力的专注在案件里,可女孩的馨香气息,还有凑在自己耳侧敏感神经说话,所带来的隐微搔痒感,在分析案情的过程中,还是形成了些许阻碍。


在极强的自制力底下,他搞清楚了案情,两人也在笔记本上圈起同一行推论,达成共识。白敬亭觉得自己脸颊有些燥热,手上那杯柠檬红茶没多久就喝个见底,里头的冰块甚至都还没化完。


「那我订一下餐厅」


他配合作戏,起身前,他略略收紧了搭在女孩肩膀上的手臂,一方面是演出亲昵,另一方面也是让吴映洁安心,拿出兜里的电话,白敬亭看似自然地踱步到奶茶店一角。

 

接电话的,是还正在街头巷尾搜集闭路电视档案的魏大勋,对方刚接起来就叨叨絮絮抱怨麻烦,白敬亭立刻压低声音交代几句,魏大勋瞬间绷紧神经,收起刚才的轻浮应了声好。


「订好啦?」


她坐在沙发上仰头看他,眼神晶亮晶亮的。

两人见面次数不多,吴映洁以前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正义的男人,做什么事都要规矩规矩的挂在嘴上,看过太多破不了案的刑事案件,在她心里破案总是比所谓的形式更加重要,所以当初白敬亭逮她的时候,吴映洁特别忿忿不平,觉得他古板,思想僵化,错认好人。她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这么信任白敬亭,看见他的车开过来,像是看见上天派下人间的天使一样,义无反顾的就朝他狂奔。


如果被拒绝大概也在意料之内,可是白敬亭却没有,还在笔记本上拿着铅笔默默轻轻地写了一行「我会找人支援你」,字迹不怎么整齐,不过心意却很珍贵。


「嗯,订好了,你说的那个时间」

白敬亭看她的眼神,不自觉带着宠溺,大概是拿著作戏当成理由,合理化自己这几天一直反覆涌上的情感,难得无须压抑,意外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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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订交付赎金的时间,一分一秒靠近。

三大袋的钱由可怜的秘书一个人扛上天桥,他一颗速率爆表的心脏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冷冷的二月天,白衬衫的后背却被浸湿。


寒夜里的中央车站依然人来人往,可因为地下道兴建完成的关系,这座露天的天桥却已废弃多时,只是不知何故一直没被拆掉,远方的人声传到这里几乎已经听不清楚,嗡嗡低鸣,还不及秘书的一个咳嗽。


「叮叮咚咚」

铁轨切换的警示灯响起,运煤车因进站而减速,负责交款大任的秘书吞咽着口水,吃力地抬手将赎金越过栏杆,一包接着一包的往下丢,费劲地丢完三包以后,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天桥上头,大口大口吸入冷空气,满头大汗,浸湿了发丝,好像刚从海里被人捞上来一样。


魏大勋和刑警小队地几个队员,早早就换上了煤工和站务员地衣服,埋伏在那一台被指定的列车上。至于吴映洁,则透过各种卫星定位资料分析,选定了那台煤车会停靠的MG工业区站那里等候,白敬亭自然没有缺席,回警局一趟,在西装外套里藏着配枪,女孩则坐在还算熟悉的副驾驶座上,双手撑着,趴在玻璃边紧盯着外头,等待那辆列车驶进停靠。


这车里只有两人,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著几乎早已论定的案情,白敬亭和吴映洁的手机几乎同时震了一下,一个收到魏大勋的回报,另一个则是甄家秘书传来的消息。


那台列车从中央车站开到MG工业区站,大约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开着车窗冷风难免无情的灌入,吴映洁脸颊发丝随风飞起又落下,却没发现到自己鼻尖早就被冷空气刮红,接着一个激灵还打了喷嚏。


染上男人香水味的西装外套还有些温热,缓缓的附在了她肩上。吴映洁吃惊的回头,白敬亭像是没事那样撇过头直视前方,莫名有种做了坏事又不敢认的心虚。压低声音,吴映洁糯糯的说了声谢谢,伸手自己把外套拢紧些,绷紧的神经末梢,居然出现一种温馨的感受。


列车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厚重的低鸣与空气共振,吴映洁和白敬亭的手都按在门把上,只是白敬亭此刻多低声说了一句「小心安全」。


对于不要让吴映洁去涉险这件事,白敬亭在两人上车前已经经过一番激烈争辩,想想在奶茶店两个人拿着笔记本互相写字说服对方的过程就有些好笑,好像两个小学生在课堂上为了躲避老师视线,一本小本子推过来又送过去。最后吴映洁怎么也没能说服白敬亭,只好使出杀手锏,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写了大大几个字。


「你不让我去,我就天天去你警局捣乱唷」


情急之下写出来的威胁其实异常可笑,不过白敬亭原先就在心中做好决定,不想让吴映洁跟自己牵扯上关系,若不是今天这个案件,估计两人是怎么也不会再有机会联系上对方。


那时他只能轻叹一声。

后续耳提面命快有一百次,让她不许冲在前头,不许去抓犯人,不许离他三尺,吴映洁闪动狡黠的眼光,卖乖似的连连点头,白敬亭明知叮嘱对这女孩没用,却还是住不了口。此刻把她带在身边,是他所能想到,最能保护她的方式。


夜色中,白敬亭这台停在草丛中的黑色小车并不明显。如若不是排烟管还因为引擎运作的关系轻轻震动着,几乎能与这景色融为一体。


「出现了」


吴映洁的眼睛还是更锐利一些,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有人跳上正在进站的减速煤车,白敬亭安排的人还在车里,就这昏暗的灯光或许未能及时反应,下一秒,她跟白敬亭就看见那人身上扛起三个钱袋,用跳的从煤车车顶跳下,正好是往白敬亭他们这个方向狂奔。


吴映洁早就把白敬亭的交代抛到脑号,趁着身后一边对魏大勋他们下指令的时候,她已经边跑边捡起路边的小石头去扔那个黑衣人。犯人当然很快的发现有人往自己这边冲,随即转向,吴映洁肾上腺素激升,小腿小脚噔噔噔的就跟上对方,飞身一扑,就把对方压倒,原本三袋现金就已经够沉重,再加上一个吴映洁,那黑衣人就算想爬起也费了一点劲。


她知道犯人势必是要取走赎金,趁着身形优势,死死的抱住那三袋钱。白敬亭在电光火石之际赶到,揪住蒙面的黑衣人,两人就在地上滚了一圈,对方要掐白敬亭却失了准度,没想到一把就扯坏了他胸口的半排扣子,那犯人被白敬亭压制在身下,对比起来竟异常娇小。


吴映洁凑过来帮忙,扯开犯人面罩瞬间,她难掩吃惊的「啊」了一声。


早知是甄芊芊与负债累累的男友合谋,自导自演的一起绑票案,只是出人意表的是来取钱的竟然是甄芊芊本人,她被扯下面罩时一个劲的谩骂,完全忘了眼前这两个人其实是来救她的。


不理会骂声,吴映洁从她黑衣帽兜的口袋搜出一台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就递给白敬亭。


此时魏大勋领军的若干员警才找了过来,白敬亭直接把那只手机空抛给魏大勋,从后腰带取下手铐牢牢的铐住明明该是被害人的犯人。


「去追共犯」


「不要!他是无辜的!我是主谋,我才是主使者!别抓他!」


甄芊芊挣扎的从地上被吴映洁还有白敬亭一起搀起,听见白敬亭冷冷的下令要去逮捕自己的情郎,她心急如焚,话语哽咽,但没人给予回应。


不久以后警车声逼近,两个穿着刑警制服的警察从白敬亭手中接过甄芊芊,将人押上警车。


「白白…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甄芊芊哭得凄厉,连关上门都能听见微弱的呜呜声,本就易心软的吴映洁皱紧眉头,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尽管她怎么也没想出那错误的点,可是既然甄芊芊那么难过,那么势必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你也只是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

「如果我们不插手,还有更可怕的事会发生,这你心里也清楚」


白敬亭下意识伸手搂了搂吴映洁,从他角度看过去,她的侧颜显得有些惆怅,瞳孔失了光彩,傻愣愣的,好像没什么精神。


「饿了吗?你今天破了大案子,是不是又该请我吃饭啊?」

为了帮女孩转移注意力,白敬亭揉揉自己的肚子表示饥饿,吴映洁果然中计,抬起头,一脸哀怨的开始心疼起自己的钱包。


「又我请啊…」


果然她跟白敬亭八字不合,怎么两人吃饭老是自己要掏钱买单呢。吴映洁真想在身上装个白敬亭警示器,当以后白敬亭一靠近就咿呜咿呜响起警铃,以免自己已经瘦巴巴的荷包又变得更干瘪。


她永远只有办案和整人时精明,不办案时,连自己干过什么都能忘,包括刚刚是谁硬把白敬亭牵连进来的事。


「白白…你的衣服,还有你的伤...」

吴映洁回过神,才发现白敬亭身上的衬衫,因为方才与犯人扭打的关系,前三颗扣子已经喷飞,锁骨到背心中间的皮肤,也有三四条长长的血痕,怵目惊心。


「你刚刚摔了哪,疼吗?」

对于伤口,白敬亭没多想,提起伤口,倒是令他想起刚刚吴映洁飞扑犯人的瞬间。


「不疼啊」

「哎呀,怎么会有事呢」

她从白敬亭的手臂挣脱出来,左右看看自己的手脚,都还挺灵活的,虽然掌心在扑压犯人时摩了一下地板,也只是轻微破皮,并没有多严重,对上白敬亭的眼神就是眨眨。


白敬亭略带疑惑,认真扫视了一次她全身,方才太过紧急,来不及顾上这冲动的女孩,幸好甄芊芊随身没有携带危险的武器,若是有刀枪在身,怕是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也不可能在自己面前吐舌装乖,越想白敬亭就来了气,原先还有些关心的语气,转眼就变得严厉。


「怎么会没事,生命是很脆弱的,你身上什么保护都没有,我刚刚说了多少次」

「吴映洁,你用用脑子行不行?!」


白敬亭态度转变之大,放在腿边的拳头紧握得绷出了青筋,还真是吓了吴映洁一跳,甚至比那天要把她抓进警局还要可怕冰冷。


「白白...」

「白白你不要这样啦,对不起嘛...」


自知理亏,再加上视线落在白敬亭身上的伤,她收起所有的任性胡闹,拉着他的袖口轻轻晃着他手臂,平时在家把吴爸爸惹急了,吴映洁也是这样撒娇求饶。糯糯的声音写满了各种服软歉意,只差没有整个人挂到白敬亭身上,毕竟她还是有些害怕,也不知心中的害怕是怕白敬亭从此以后就不理自己了,还是怕他此刻把自己抛在这空荡荡的铁路边。


「这不是玩笑」


白敬亭耐不住她的萌语撒娇,脸上冰冷的线条确实缓和了些,但越想越后怕的恐惧,让他怎么也给不出笑脸。


「我知道我知道,保证,保证没有下次了,真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嘛,白白你别气了,我们吃饭好不好」


看得出白敬亭态度稍微软化,吴映洁继续自己的攻势,边哄边把小小的脸蛋凑到他面前卖笑,认认真真的拉着他要上车。她现在后悔极了,早知道刚才白敬亭说要吃饭的时候就认命点赶快带他去,现在害得自己白挨顿骂,不过她也自知太鲁莽,毕竟这种场合跟命案现场完全不同,危险度高出太多。


「...」

被推上驾驶座,白敬亭脑袋里还是一团混乱,开车往吃饭的路上,半句话也没说,吴映洁分外乖巧,两手抓着安全带也不敢乱碰。


「白白...绿灯了」

坐在副驾的女孩怯生生地提醒,车内的低气压持续,想起前两天好不容易感觉自己交了个朋友,今天又被白敬亭这样帮忙,人是救回来,但这男人也彻底被自己惹毛了,想想还真是有些难过,再加上案件发展至今的紧绷感松懈下来,委屈无措化作酸楚涌上心头,偷偷的吸起鼻子。


「...」


白敬亭是回过神,可踩着油门,也没给她应半声。


「...」


女孩压抑着的抽泣声,在这小空间里格外明显。


「哭什么,别哭了」

「别哭了行吗?」

白敬亭深深叹了一口气,尽可能放软态度,更缓缓将车停到路边,认真转头看她。他好像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这种不 知道怎么安慰女孩的感觉。


「呜,呜呜呜呜,白白,你不要讨厌我」

「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嘛」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凶...呜」


不安慰还好,白敬亭低声那样哄,吴映洁那本来还噙在眼眶的泪珠滴滴答答的落,全落在膝盖上,布料一点一点的染深。


「对不起」


本来想伸手过去摸摸女孩的脑袋瓜,白敬亭大掌悬在空中,又强迫自己转向,去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吴映洁的手里。白敬亭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过度,平时他就特别重视队里每个队员的安全,甚至每次在演练时他的要求还有些过分严苛。解释的话在嘴边打转,想想又吞了回去。最后只剩下一句道歉。


「...你讨厌我了嘛?」


用白敬亭给的纸巾擦干脸颊上两行清泪,吴映洁闪着水光的眼眸看向他,白敬亭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心底的心事要被看穿。


「没有」


他转过头否认,他当然没有讨厌吴映洁,她是那种越相处越牵动人心的女孩,也是因为这样,白敬亭害怕她受伤,害怕自己保护不好她,更担心这女孩因自己而有任何一丝损伤。


「那你看着我说啊」


觉察到气氛的细微转变,吴映洁大胆的伸手过来将他脸捧着转向自己。白敬亭的耳尖一如既往地红了,眼神闪烁,藏着的秘密,昭然欲揭。


「没有,没讨厌你」

「但你以后也不要找我了」


后面这一句白敬亭咬牙才能说出口,他飘忽的眼神没有错过女孩眼中重创的错愕,空气稀薄,他感觉今日一切都不该发生,他不该介入这起案件,不该喝那一杯柠檬红茶,不该让她跟着自己涉险,不该陷入这样自我的挣扎中。


「我偏不」

「你不说清楚,我就要找你,一直找你一直找你一直找你」


吴映洁也跟他强上了,刚才的哭腔都还没退,她作为侦探的直觉告诉自己,今天的白敬亭太不寻常,如果找不到答案就跟这个人断了联系,必定会烦得睡不着,一根刺鲠在心上那样难受,宁可大家动刀动枪的说个明白,她也不要不明不白的丢失一个朋友。


「我不想要你被我害死」


白敬亭把脸转到另一边,握拳的双手在方向盘上颤抖。这句话说得吴映洁满头问候,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讯息。


「不会啊,你不会害死我」


她柔声解释,小食指轻轻戳了戳白敬亭的手臂,发现他紧绷得不得了。


没人接话,安静的时间太长,好像过去一个世纪那样。吴映洁才发现,白敬亭的眼眶是泛红的,嘴角微微颤动。她小小的手掌附在他的拳头上,他的手竟比她的更冰凉。


他抽出被包着的手,从那个小抽屉里翻出吴映洁之前看过的那个小毛怪吊饰,此次一看,她才算真正看了清楚,灰灰脏脏旧旧的,甚至隐约有深褐色的斑点,如果吴映洁的直觉没错,那是某个人的血迹,喷溅在上头。



「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


白敬亭说到一半,声线颤抖,他不得已停顿下来,捂住脸,深吸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那个故事发生在白敬亭高中的时候,清纯的爱,总是特别铭心刻骨,当时他还是个热情又臭屁的男孩,追了女孩整个暑假,闹得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一个是念得是一班,一个念的是十八班,白敬亭有办法让中间十六个班的男孩女孩全帮忙他一起追她。


谁经得起这样的热情攻势。

那女孩笑起来很甜,她答应白敬亭告白的那天,他觉得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更好看的笑容了。少年人的幸福又简单又平凡,有时一起放学,有时勾勾手,偶尔偷偷接个吻,就能充满电力,维持好久好久。


他说毕业就娶她,女孩拧着他耳朵说还有大学得念呢。

他说那大学毕业就结婚,女孩摇摇头说他不是还有梦想得追吗?


有能支持着自已去追梦的女孩太珍贵,白敬亭觉得自己这辈子都遇不上那么好的女孩了,即便有更好的他也不要,当时他是这样想的。


压力最大的高三,两人约定好各自努力,争取考进同一个学校。每周唯一一次的约会,白敬亭都格外珍惜,但珍惜有时候并不能挽回任何悲剧。


那天的约会跟过往每一次一样,一起抱怨读书读得很累,一起抱怨卷子难写,一起吃一碗冰,一起牵着手逛那条已经逛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小镇街道。白敬亭其实那天有感觉到好像有人在跟踪他们,但偶尔也遇过发现最后是同学想恶作剧,最后跳出来吓自己一跳这样的情节。正好他接到电话,家里出了点事,妈妈打来让他早点回家。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大概过去约会也是差不多这时间结束,他当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送她回去,可女孩说嘴馋,想去对街买完冰淇淋沿路吃回去,还贴心的推了推他,让男孩先赶回去家里没关系。


她在白敬亭面前过马路,走到那家依然排了很多客人的冰淇淋店前。女孩发现他的视线,还举起手用力的挥,嘴型好像说着再见。


白敬亭只能感觉好像是再见,毕竟再无从验证了。

隔天早上,他自己骑着自行车去上学,校门口来了好几个警察,有几个看起来还像是自己爸爸的同事,他没多想,揣着口袋里那几颗昨天忘了送给女孩的糖,停好车他就打算往十八班的方向走。


女孩平时都是由爸爸专车接送,几乎都比白敬亭早到学校。

他一早在门口探啊探,全然没看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她。


校门那些警察,原来就是来处理女孩失踪案的。

她昨天买完冰淇淋以后,在路上还接了爸妈打来关切的电话。其实冰淇淋店距离她家走路也不过十分钟,这短短的路程,人却消失无踪。


后来警察找上白敬亭盘问,他除了老老实实交代昨天所有约会的行程细节,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几乎没心思上课,那一整天是怎么过完的白敬亭完全失忆,下课钟响,他第一个冲出校门,沿着昨天女孩回家那条路,反覆的走,翻找各种草丛沟渠找线索,从五点找到晚上九点,走了不下百遍,却只找到女孩掉了的那个小毛怪吊饰。


白敬亭起初把吊饰交给担任警察的爸爸,女孩的父母在警局担忧得都泣不成声,以为会收到绑匪的电话,却一通也没有。


结局很令人悲伤,七天后女孩的尸体被发现,状况惨不忍睹。白敬亭光是听大人的描述,他都觉得自己此生不可能忘记那些画面。隔天醒来,他失去了声音,吓得白爸白妈赶紧带他去医院检查。从脑神经查到脚神经,最后只有一纸报告,创伤压力症候群。


两家人都知道小情侣交往的事,本来成绩就都不错,难得两家人开明也没怎么阻止,他们彼此也相当自制,对方家长忙于处理后事和自身的悲痛,自然不可能多分一些心力给他。白爸白妈想拖他去找心理医生,他也不肯,更发了疯似的念书。


放榜那天,白敬亭考上了自已想要的学校。

他也开口说话,重回正常的生活,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甚至后来在大学又交了一个女朋友,也曾在毕业时论及婚嫁,这让白爸白妈以为那次的异常,只是青春中令人错愕的插曲。


杀人嫌犯一直都没有找到,这几年间,案子被不断新发生得往后叠压,最后被封锁在档案库的深处。白敬亭正式入职那天,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档案室,几乎是凭直觉的,打开了那个尘封多年的档案柜。


资料夹极厚,显见当时负责办案的警察其实相当用心。他一个人窝在档案室里翻,看见许多当时大人不愿意让他知道的「真相」,原来「真相」远远比当时所知,更令人痛心百倍。白敬亭感觉自己整个人被现实重击,浑身被拆解又重组过一次,只是这次,他不再失声,甚至平静得神情没有一丝起伏。


白敬亭以为自己早就「正常」了。

前女友在工作第一年,跟自己分手,原因不外乎是他太忙,忙的顾不了她。

仔细回想,只是他不允许自己抛下永远停留在17岁的女友,独自获得幸福罢了。


虽然不该这么想。

但白敬亭始终觉得,是自己害死女孩的。



吴映洁伸长了手,轻抚白敬亭刺刺的头发,软糯的说着。


「辛苦了」


她想抱他,给他安慰,无奈系着安全带并不方便,况且她不知道白敬亭会不会反感,最终选择了安慰一个十八岁的孩子那样,去看见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所以你以后别见我了」


白敬亭像是用尽所有力气,才吐出这一句。无论喜不喜欢吴映洁,他都想把她赶得越远越好,这样厄运或许,也会离她很远很远。


「我要见你,我们要一直见,要永远见」

「我们可以一直是最好的伙伴,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也会好好接受你的保护」

「白白,你不用担心,真的没事的」

「你不是已经保护了好多好多的人了吗」

「看看你的手,拯救了多少生命」


最后一句话,又刺又暖,白敬亭忍耐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倾盆,低沉沙哑,痛彻心扉。

那是这十年来,他第一次为了她哭。


车内被哭成一片汪洋,狂风暴雨,雷电交加,她是那座灯塔,抓着他的手,让他不至于迷航,直到风雨过境。


吴映洁摇下窗,让车内的潮湿与悲伤散去。

沉重的故事长了手脚,攀伏在两人肩上,影响着彼此的情绪。但毕竟她是倾听者,更能看清男孩当时的无能为力与伤痛,终归还是只有时间和陪伴能缓和当年的伤害。


不同于白敬亭只会拿纸巾塞到她手中,她拿着纸巾一点一点地帮白敬亭擦眼泪。就差没有抱着他拍背哄他,一瞬间她闪过念头,以为自己变成了姐姐,但想想觉得,当个大姐姐又如何,毕竟有个白敬亭这样的兄弟也是挺好的,就是这男孩有点坚强的让人心疼,用高冷作为防线,却让自己更加孤独。


「咳咳,不用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哭得相当失态,他轻咳两声,推开吴映洁又要给他擦泪的手,想带过此刻的尴尬。


冷静下来的白敬亭,发现心底的淤塞物被翻出来清理,是难得的畅快感,虽然那罪恶感还不至于完全消失,但至少秘密被人听见,而那听见秘密的人还要任性的说要永远见,好似斩钉截铁地稳住了心底的什么。


尽管白敬亭依然在心中抵御着随时都要失控的心动,但至少放下了打算封死城门的武器,更松开了紧握许久的拳头。


「饿吗」


放松以后,吴映洁什么生理反应都来了,哈欠饥饿交织,不做作的反应份外可爱。


「饿」


哭完还真的挺消食的,白敬亭还隐隐觉得饿到有些胃疼。

他以为自己情绪转折很快,才发现两人在路边已经停了快两个小时,晚上为了抓绑匪,两人都没怎么吃,想想还真是委屈了身边的女孩。


吴映洁认真的想着哪里还能买到宵夜,没想到却在此时接到了爸妈打来的电话。她一早就出门,忙的不见人影,大半夜了都还没到家,忍不住就说谎称自己在王鸥家,她俩好交情全世界都知道,有时跟爸妈呕气了去住个三五天都是有的,于是吴爸吴妈就问她今天是不是不回来,她骑虎难下的说是。毕竟手机时间显示着12点,地铁公交车都没有了,如果自己忽然回家,难保吴爸又多想。


「等等吃完饭,送你去你朋友那里」


吴爸电话里透出的声音很大,基本白敬亭整通电话听到了八九成,他没有去想为什么吴映洁说谎,毕竟女孩子晚上待在外头,是比较难解释。


他们把车开进了M镇知名的宵夜街,因为来的晚,基本多数的店都关了,剩下热干面和卖粥的,正在收店,不过还愿意接受打包。两家店就在隔壁,吴映洁点完粥,蹦跳着来到白敬亭身边,结果热干面的老板娘用手肘撞了撞老板,压低声音说了句。


「年轻人真会玩」


老板看了白敬亭一眼,一时没压下笑声,大家都听见。

吴映洁没听清楚前一句,睁着疑惑的眼睛看向忽然爆笑出来的老板,那老板也不害臊,没个正经,指了指吴映洁,对着白敬亭笑道「玩得有些过呀,不过家里有只小野猫就是这样,我家那口子年轻的时候也是」话没说完,老板娘拿着捞面的汤勺撞了老板一下,两人吃吃的笑。吴映洁意识到自己被误认为造成白敬亭胸前那片狼藉的「小野猫」,登时脸就红了,解释也不是,部解释也不是。


「你瞎说什么呢」


白敬亭看她窘迫,拉下脸对着老板质问。


「没没没,客人你别生气,我家老头就是爱胡扯,您别生气,别生气」


老板娘赶紧把弄好的热干面塞到白敬亭手中,还趁机拍了老板好几下,像是打给白敬亭看那样,以示歉意。


「白白走了啦」


她没想过会让白敬亭为她解围或什么的,今天忙了整天,她可不想再横生枝节。白敬亭顺她,放软了身子被她拉走。两人拎着餐点上车,想想在车上吃也挺不方便的,又不可能坐在路边吹冷风。


白敬亭无奈的叹了气,正想开口问,吴映洁就极其自然的提出问句。


「白白呀,去你家吃行吗」


这男人自然没想拒绝的,真有再多内心的矛盾抗拒,也留待送走女孩之后吧。他私心想多点跟她相处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雏鸟心态还是什么的,刚跟她说完心事,又觉得这女孩在躁动冲动之余,能给人一种安心稳定的感觉,白敬亭发现自己挺搞不明白自己的。


他嗯一声,当作回答,脚却不自觉将油门越踩越重,差点就超过了法定时速。


吃货本质的吴映洁,就想着找个温暖点的地方吃饭。

因为太久没谈恋爱的关系,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深夜时分,到的是一个男人家。直到她提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粥,低头看见白敬亭家的鞋柜,才惊觉这男人也是跟家人一起住的啊!!!


但来不及后悔,白敬亭对上她吃惊的表情,很快明白这女孩的思考回路,聪明地从后头捡起了她刚拖下的鞋,用食指在嘴边比划着安静,悄悄的把人从黑了灯的客厅带进自己房里。


白敬亭的房间还挺干净的,墙上还有以前拿过的一些奖状证书。


「赶快吃吧,不然我们都要饿坏了」


地上铺了地毯,女孩赤脚踏着并不冷,白敬亭又拖了床边桌过来,正好够放这两碗不知道该叫做宵夜还是晚餐的东西,因为桌子不大的关系,两人对坐时感觉身体距离异常的接近,他的房间没开窗,两人都闷得有些脸红。


几乎快把粥吃完,吴映洁才想起自己还要去投靠王鸥的事,传讯息拨电话,结果对方都没接,或许是怕吵醒孩子,但此刻换她开始慌张了,不断的翻找着电话簿联络人,看看到底还有谁深夜不睡能收容自己。


「如果没地方去,就在这睡吧,我打地铺,明早我爸妈会去早市,我去上班前先送妳回家」


只怪这女孩慌张的表情藏不住,两人距离又近得白敬亭光是眼角余光就能看见她手指头在忙碌什么,大家都是有自制力的成年人,他并不觉得共处一室就能出什么乱子。


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吴映洁点头答应,明明是在房里还是压低了声音道谢。这看起来不怎么特别的举动,却让白敬亭心跳漏了一拍。


他帮忙将餐盒收拾收拾拿出房间扔,结果他推门进房,吴映洁就盯着他胸口不放。看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暗忖这女孩是不是想错了什么。


「白白,你衬衫怎么办啊」


「扔了吧,再买就行」


「太浪费了吧,这衬衫还很新耶,明明扣子就能补,而且你与其要丢衬衫不如把钱省下来,请我吃饭多好」


吴映洁满脸可惜的样子,对一件衬衫莫名的认真表情,看得白敬亭差点忍不住笑。


「针线活我不拿手,我妈老花了,你给我补?」


他原本只是逗逗她,未料吴映洁想想,就当作暂住一宿的「代价」,完全没犹豫的就点头,白敬亭也愣了,半推半就的就跑到客厅去翻不知道被收到哪去的针线包,幸好并不难找,很快的,针线就到了她手里。


 作为直男,在吴映洁面前直接脱衣服也是合情合理。


「等等等等等一下!!!!!!!!」


她暗着他的手制止,白敬亭还有点疑惑的看她,问了句「怎么」,心想不是要补衣服吗?


「你你你你其实可以不用脱」


肯定是办案办了一天导致昏头,白敬亭也没反应过来,就被吴映洁拉着,靠着床边坐在地上,她就这样专注地盯着他胸口开始缝扣子,她的呼吸若有似无的撒落在白敬亭胸前那几道口子上面,刺痒刺痒的,白敬亭的视线越过那颗粉毛脑袋,一不小心就落在了那随着呼吸起伏的山峦曲线。也是两人相亲那天,饮料打翻泼湿的那处。


意料之外的回忆翻搅,让下半身不自觉的起了反应,幸好他是半缩着腿坐,一时半刻看不出来,吴映洁正在缝第三颗,白敬亭想拿床边的抱枕稍微遮掩什么,结果被吴映洁嫌遮挡视线一秒拨开。


缝完那刻,白敬亭以为自己解脱了,正要起身逃走,右手才刚从地面把身子撑起,吴映洁小手就压着他肩膀把他押回去,嘟囔着「还没扣扣看呢,急什么」 ,认认真真的用纤细的手指把三颗扣子扣上,确认没有问题了,才扬起得意的笑脸想要博得称赞。


谁知到白敬亭黑着脸说了声谢谢,随手捞起放在床边的睡衣,就推门出去,估计是要洗澡吧。


吴映洁在他背后吐舌,她觉得白敬亭真是个情绪难测的男人,不过看在他今天跟自己说了那么重要的故事,她也就决定不跟他计较。


二月天洗冷水澡,差点把白敬亭给洗着凉,他进房门时仿佛自带冷空气,连卧房里的闷热都明显的降温。


恢复理智的白敬亭,怀里揣着从家里柜子翻出来的新毛巾牙刷等等的东西,接着他又从自己衣橱里翻出比较宽大又足够保暖的休闲服,领着吴映洁蹑手蹑脚的到浴室去洗澡。无论是白爸白妈,还是吴爸吴妈,年纪到了的老人,半夜起床好几次是常有的事,因此他俩很有默契的安静行事,而且吴映洁几乎是飞速的洗着澡,连头发也没吹就跑出来,发丝末端还在滴水。


白敬亭很贴心,又跑了一趟浴室把吹风机给拿进来。

他看着吴映洁坐在地毯上吹头发,热风吹拂将粉毛吹起舞动,胸口竟跟着温暖起来。


「怎么啦?」


她发现白敬亭坐在床边看自己,关掉了风口噪音,低声问他。


「你很好看」


事后回想,白敬亭觉得自己肯定是因为累坏了,才会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对她的欣赏。但此刻他浑然未觉自己说了怎样的一句话。


吴映洁语塞,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知道掉哪去了,甚至分不清是热风吹得自己脸红,还是因为白敬亭这句再简单也不过的称赞。


想起他胸前还有伤,尽管白敬亭说摆着就会好,哪个警察身上没点伤,但因为吴映洁的坚持,他还是从房里翻出久未见世的医药箱,让吴映洁帮他上药。明明是棉棒沾着药水轻触伤口,却好像是她的手指去碰,那样温柔。


被碰到的好像不是那几道伤疤。

而是他藏在皮肉肋骨底下的心脏。


时间走的太快,当白敬亭铺好自己的地铺,已经是凌晨三点。

其实以前他的经常在半夜三点醒来,要花不知道多久的时间,才能将心底那股遗憾和罪恶感压制下去。


比他早躺上床的吴映洁,裹着他的被子,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看起来已经睡着了。怕女孩夜里醒来害怕,白敬亭刻意留了一盏夜灯在床头。


昏黄的灯光下,小粉毛睡得很熟,呼吸声微弱平缓,白敬亭躺在地上,盖着从衣橱里翻出来的毛毯,枕头还是临时拿羽绒衣卷成的,心底却莫名踏实。


每次都告诉着自己,明天就不要再想起她。

越不想见到这女孩,偏偏走到哪都能撞见,越不希望两人的生命交织在一起,结果人竟被自己带回家里。



或许,幸福这件事,没真的放弃自己吗?

如果是这女孩,好像挺好的。


白敬亭失去意识以前,这是最后浮现在脑海的念头。




-尽量日更!!!!-

今日的云云依然热爱你们!! 云云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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